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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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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棠

門被風猛地刮動,快速地翻轉,發出一聲悠長的“吱——”

風湧進了房間內,燭火閃爍著跳躍了幾下,終於支撐不住,光亮盡滅。

皎潔清冷的月光沿著青石板,幽幽灑入屋內,安靜地落在越清桉身後雪白色的宗袍上。

衣擺上幾朵盛放的金蓮在月光之中展現出搖曳之姿,熠熠生輝。

背著夜色,他依然擡著頭,黑眸沈而發亮,沈寂著與柳若煙相望。

柳若煙眨巴著眼睛,她的心臟快速跳動著,撞擊著胸膛,發出難以忽略的歡快的聲音。

她心亂如麻地握緊了拳頭,不知道該如何是好。

在想她……

他怎麽會說這種話?

難道前一世她死在他面前,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創傷嗎?

越清桉看著柳若煙露出了覆雜的神情,心微動,斂眸,濃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臉頰上投下一片鴉青色的陰影。

他用手輕柔按了按她衣擺下大腿肌肉與關節連接的地方。

薄仞的唇輕聲:“這裏,我不能塗,你記得自己塗好。”

微微頷首,他優雅地起身,如風一般轉過身,離去。

還將她的門給帶上。

寒冷的氣息緩緩消散。

柳若煙再也支撐不住自己,用手抵壓在飛快跳動的心臟上,輕喘著松了口氣。

她有心想看看越清桉的背影,起身支起白玉珠窗,探頭看向外面。

目光緊緊落在那個清瘦挺立的影子,看他掠過院角蔓蔓青苔,跨過門檻,消失在她的視線中。

庭院內靜靜的,一切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。

月光還是那個月光,冷風還是那個冷風。

只有桌上的垂絲海棠花綻放得更加燦爛。

塗好藥,躺在床上,柳若煙輾轉反側,難以入眠。

心臟還泛著酥酥麻麻的異樣,跳得飛快。

她睜著迷茫的眼睛看向窗外的夜景,微微嘆口氣。

心裏話是她自己要聽的,結果卻因為那麽三個字,寤寐思服。

她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瓜子,“系統,你說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啊。”

系統沈吟良久,道:【也許是因為時間不夠了,所以宿主你沒辦法聽到後面的話了。可能宗門嫡子說的是在想你到底是什麽人。】

柳若煙眼睛猛地亮了起來,“是啊!應該就是這樣的。他肯定對我的身份有疑問,那句話我只聽了一半。”

自圓其說的解釋讓她心態安了安,奇異跳動的心跳聲也逐漸變緩。

【也有可能,是宗門嫡子喜歡你,他是真的在想你。】系統的聲音在黑夜裏幽幽響起。

柳若煙挑眉,斬釘截鐵道:“不可能!我沒給他寫過感情線。”

系統憋著笑點出:【實際上,你也沒給大師兄寫感情線。他不還是——】

“師兄和越清桉他們兩人……不一樣。”她嘴硬反駁。

【有什麽不一樣的?宿主您曾經在作話中說過你寫的四位男主全部都是覆仇類型的男性。】

柳若煙微笑,“你到底研究了我多少的作話?現在的穿書,系統都需要把穿書者調查個底朝天嗎?”

系統默。

“好啦,不要說這種無端的猜測,越清桉不可能會喜歡我的。他有前世的記憶,知道我的底色是怎樣的一個惡毒女配。如果這一世他能信任我,那就是我最大的幸運。”

她的精神終於不再緊繃,因為運動過於勞累,躺在床上,沒過多久她就進入了夢鄉。

夢中,她再次看到了那一張夕陽下清貴的側臉。

前一世,宗門大比開啟的時候,眾派修仙世家宗門帶著自家弟子前赴淩天宗,期盼在這次大比上一舉奪魁,光耀門楣。

這時,原主已經與師兄決裂,被逐出師門了。

她在眾派的口中名聲並不好,大家都說她是一個口蜜腹劍心腸歹毒的小人,居然連自己的同門師兄都要殘害。

柳若煙穿來的時候,就已經陷入了無法挽回口碑的境地中。

她倒是不太在意別人是怎麽罵她的,因為原主確實做出了那種惡劣的事情。

那些人都是NPC,走個過場被罵兩句也沒什麽。

可越清桉和蕭楚流不是NPC,她知道自己的目標是這兩位。

抱著一種覆雜的心態,她穿了一身和淩天宗弟子衣服相似的白色衣衫,帶上了可以遮住整張精致小臉的鬥笠,來到了金丹組比賽的地方。

幾十層白玉搭就的階梯上零零落落坐滿了修士,越是到高階組比賽,圍觀的人就越多。

在人聲鼎沸的比賽場中,她踮著腳翹首相望,想在這裏找一找大師兄是哪位。

系統和她說,大師兄不在這裏。

她有些失望地撇嘴,“看不到他了,回去吧。”

她懶洋洋轉過身來,肩膀一下子撞到了身後的人,鬥笠一不小心就被風給掀開來了。

有人認出了她就是那個臭名昭著的柳若煙,紛紛指著她的鼻子罵。

“就是你把你師兄推下了懸崖!沒想到世界上還有你這樣壞的人。”

“我師妹要是你這個樣子的,我一定親自把她給打死。你這種人還敢在外面閑逛,簡直是對玉泉山的侮辱。”

“禍害遺千年!”

她慢悠悠撿起地上的鬥笠,淡淡瞥了一圈周圍罵她的人,突然笑了起來,“罵得好!”

“諸位罵過癮了,可以稍稍給我讓個空位不?我想出去。”

明媚的臉上此刻露出笑容,張揚而明銳的目光毫不在意地環顧四周,這一系列動作在眾人眼中顯然認成了挑釁。

大家憤怒至極,磨刀霍霍抽出靈劍,想立馬替天除害。

忽然——

一陣清風刮過,淡淡的清香被微風卷入比賽場上。

觀賽場的至高處,翩然站立著一襲白袍。

來人姿態高貴無比,淡淡睥睨著所有的人。

明明他的眼睛都沒怎麽動,臉上也沒什麽生氣情緒,可大家分明感受到一股無名威壓碾壓了全場。

所有剛剛罵人的人在這威壓之下,不由自主顫抖起來。

源自靈魂的戰栗讓他們意識到,這位第一次在宗門大比中出面的少宗主,實力恐怖到了如此地步。

元嬰修為真的能到達碾壓所有金丹程度的地步嗎?

眾人鴉雀無聲,沒有人再將註意力放到柳若煙身上,全部目露狂熱之色,視線追隨著那位天之驕子。

柳若煙松了口氣,將自己的鬥笠戴好,離開了這處是非之地。

她站在人煙稀少的青山之巔,望著浩瀚廣闊的群山煙霧繚繞,寥寥幾只飛鳥在夕陽之下游動。

會當淩絕頂,一覽眾山小。

她頓感胸膛裏的郁結之氣消散不少。

其實被NPC站在道德制高點罵,有時候也挺煩的。

還好越清桉剛好出來了,不然她可能現在還走不了。

不過越清桉去看金丹組的比賽幹什麽?

他自己不參加元嬰組的嗎?

系統解答了她的疑惑,【宗門嫡子確實沒有參加這次宗門大比,因為他身上的傷還沒有好透。當然,這是表面上的說法,他的親生父親根本不允許他報名這次比賽。】

柳若煙了然點頭。

淩天宗宗主越相深這個小肚雞腸的男人,一直害怕自己親兒子大放異彩。

這種越清桉一參加肯定就能拿第一名的比賽,他自然不樂意讓越清桉去報名了。

一個半路認回來的兒子,一回來就占據了他最愛的養子的位置。

而且未來還可能威脅到他的宗主之位。

這如何能讓他安心呢,他必須無時無刻提防著越清桉,以防對方名聲過盛壓過自己。

“越清桉也不知道反抗一下嗎?不行,這個玩意兒太氣人了,我得想個辦法點醒他,不能讓他在這條愚孝的順從之路上受到更多的傷害。”柳若煙揚起臉,蹙眉思考。

鳥鳴山幽時,不知道從哪裏飄來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兒。

她吸了吸鼻子,側過臉來,看到正慢步而來的越清桉。

風乍起,吹皺鬥笠下輕薄的白紗。

紗布輕輕揚起了一角,她怔怔擡眸。

在那驚鴻一瞥中,她看到——

飄飄灑灑的夕陽餘暉沿著越清桉清俊淡然的眉眼流淌,最後落在潔白如新的宗門制服上,親昵親吻著他衣擺上那幾朵繁覆靈動的金蓮。

他好像是從光裏浴火重生,帶著一身的聖潔氣息,那麽突然地出現在她的面前。

她失神地與他對視許久。

久到越清桉主動道:“你師門這一次並沒有報名宗門大比。”

她錯愕地回神,琢磨了一下少宗主說這話是什麽意思。

他知道自己去比賽現場,是去找自己師兄的?

也就是說,那晚雨夜後,他調查了她的身份,姓名,師門,以及——

她的惡毒行徑。

所以,他剛剛出現在金丹組比賽場上,是……幫她解圍?

柳若煙心中一會兒憂一會兒喜,面上沒有特別大的表情變化,她偽裝成淡定的樣子,“謝謝你的消息,我已經知曉。我叫柳若煙,那晚忘記告訴你我的名字了。”

她嘴角勾起淺淺的笑,伸出小巧的手,摘下頭上的鬥笠,歪著腦袋望他。

“少宗主警惕心可真強,只是夜裏給你送個傘,就要把我師門給調查一遍嗎?”

“怎麽,調查完了之後是不是有些失望。唔,她原來是那種惡毒的人啊……”柳若煙語氣輕飄飄的,似乎一點兒都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如何。

可是那扣在鬥笠上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,睫毛在金色的光芒中微微顫抖。

越清桉看著她倔強的眼眸,他想到了那晚她笑瞇瞇彎著眼睛蹲在他旁邊,絮絮叨叨講了一晚亂七八糟的事情。

腿都蹲麻了,她還依然堅持地舉著白傘,對著一個陌生人,釋放她的善意。

他抿唇,眸光如清雪,在大盛的天光中閃耀生輝。

“你不是那種人。”他的視線定在她的臉上,認真回。

聞此,柳若煙松了口氣,眉目含情,笑靨生花,“你怎麽知道我是個怎樣的人,少宗主不要憑借一面之緣就亂推測別人哦。”

“我知道的。”輕聲卻堅定。

越清桉和柳若煙住的院子十分相近。

兩個院子中央有一株孤零零的海棠樹。

正是春天,海棠在幾場逐漸轉暖的春雨中害羞地綻放了自己的美麗花朵。

不過,夜裏山巔的寒風實在是猛烈,垂絲海棠的細弱花梗承受不住烈風的吹打,飄落了無數的花苞。

滿地的淡粉色,泥土的腥氣和花朵的淡香味兒糾纏著融合在一塊兒。

越清桉頂著無邊月色,來到了樹下。

擡頭,看著剩下的不多的幾枝完整花枝,目光細細勾勒著花心中的明艷的花蕊。

他伸手,強勁的木靈氣順著他的輸出緩緩灌入樹幹中,無數細小的花苞從枝幹頂端冒出來。

海棠樹緩慢地綻放著嬌嫩的花朵,所有的花在瑩瑩靈氣的保護下,勇敢迎著寒風顫巍巍擡起了頭。

望著那些花朵,他面上表情柔和了很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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